■ 张学芬

【农村金融时报】

我想，我是个有点经济头脑的人。年少时候，我就摆过地摊。

星期天是整个县城赶集的日子，也是家住县城的我们摆地摊的最好时机。而我最初的地摊生意是卖“汽水”。

吃过早饭后，我们姐妹几人拎着一只装有玻璃杯的塑料桶和一个小方凳，来到县城最热闹的老街上，把制作好的“汽水”装在几个透明的玻璃杯里，放在小方凳上，盖上个玻璃盖子，就开始了地摊生意。

来赶集的人，很多是从各个乡镇赶来卖土特产和购买生活用品的，背着沉重的背篓，走了很远的山路，正好又累又渴。他们走到我的摊位前，端起一杯“汽水”，咕嘟咕嘟几口喝下肚，边擦着嘴边递过来1分钱。有馋嘴的孩子，喝了一杯不过瘾，就赖着不走，缠着父母或撒娇或撒泼，硬是要再喝上一杯才走。有时赚几分钱，有时赚二三毛，这些赚来的钱，够我们买一些心仪已久的小人书。

小人书积攒得多了，我们便开始了地摊租书生意。依然是星期天，带上伙伴们凑起来的小人书和一块塑料布来到那条热闹的老街。找一空地，把塑料布摊开，把小人书一排一排整齐地摆放在塑料布上，再捡几块石头压住塑料布的四个角，我们的租书摊位便摆好了。来租书看的多是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，2分钱看一本。有钱的孩子，会整个下午坐在摊位旁边的地上，一口气读上几本小人书。而有些实在没钱又实在想看的孩子，我因无法拒绝那可怜巴巴的眼神，就免费让他们看。那2分钱看一本的小人书摊位的四周，常常坐了满地的孩子。

我最怕参加的地摊生意是“卖晌午”。“卖晌午”属于大型地摊生意，是妈妈发起的。妈妈说整个县城只有一个国营食堂，这个生意能赚些养活我们的钱，也能赚些肉给我们吃。自从做起了这个生意，我们全家就都围着那个晌午地摊忙活了，我也不得不放弃了卖水和租书的生意。

星期天早上，我总是被妈妈从熟睡中叫醒，迷迷糊糊地和妈妈背着桌子板凳去抢占摊位。摊位抢占好后，我们像搬家一样把家里所有的锅碗瓢盆、火炉煤炭、盐巴酱油味精和所有准备好的食材搬到摊位上。“卖晌午”其实不只是卖晌午，也卖早饭和晚饭。两个煤炭火炉上，永远烧着一壶滚烫的开水和煮着一锅香气四溢的猪杂碎或豆腐血旺。那些外地来做生意的、那些乡下来赶集的人们，到了饭点，来到摊位前一坐，点上一盘小炒肉、回锅肉、猪杂碎，或者一碗血旺豆腐，要一碗米饭或者一杯老白干，有滋有味地开吃。

为了星期天的“卖晌午”，我们从星期六开始就得全家忙活。妈妈从食品公司买回肉和相关食品，然后各种砍、洗、切、煮。姐姐洗又臭又油腻的猪肠子，我把一个一个方块状的煤炭用砍刀砍成小块状，把摆摊要用的碗筷全部清洗一遍，把各种葱姜芫荽洗干净。

如果下雨，妈妈会用四根铁柱和一块很大很大的塑料布搭起一个雨棚。如果是小雨，雨便被遮挡住了，但如果雨大，这个雨棚也是风雨飘摇，这时，一天的生意就很惨淡了。也罢，那些卖不完的饭菜正好可以让我们姐妹几人美美地吃上几天，那些香喷喷的肉也能让我们幸福满足地吃上几天。

当然也会有尴尬和难堪的时候，有时候在摊位前忙忙碌碌地招揽生意，猛一抬头，站在面前的居然是自己的同学和熟人。虽然他们都会冲我友好地笑笑，但那种说不清道不出的感觉，还是会让我陷入到窘态和忧伤中。

忧伤归忧伤，在妈妈的带领和坚持下，我们还是摆了多年“卖晌午”的地摊。那个地摊生意不仅挣到了养活我们姐妹几人的生活费，也让在那个缺吃少穿年代的我们，每周都吃上了让人羡慕的猪肉。而当时那些进不了高大上国营食堂的客人，也因了我们家的地摊而得到了酒足饭饱的享受。

地摊上的那一杯水，地摊上的那些小人书，这些难忘的曾经，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