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陈海贤

【农村金融时报】

对于很多南方人来说，雪的世界只能是一种想象、一种猜测和神话;而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新疆人来说，雪的世界是一种生活、一种状态和牵挂。

入得冬来，即盼瑞雪。与往年不同的是，今年地温显得略高一些。十月初的几场小雪，都是悄无声息地酝酿，悄无声息地飞舞，悄无声息地落下。踩在薄薄的雪上，显得软绵绵的无声无息。地上偶尔可见几行脚印，稀疏而散淡。

这样的下雪节奏，只能是一种插曲抑或是一种画外音。正如一位诗人所说，战士自有战士的性格。对于新疆来说，除了具有战士的性格以外，还有作为祖国儿子对母亲的依赖、眷恋和深入骨髓的护佑的品性。

于是，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与自身酝酿升腾中，一个独立特行的新疆的冬季，自然而然地展现了出来。这种展现，需要温度、水汽、时空、大气的合拍，需要天与地、时与势、乾与坤的磨合。

且看漫天飞雪的天空，给人的感觉是天地融为一体、世界处于混沌状态的一种超然感受。远处的天山隐没于目力之外，近处的树木又游离于眼睛所及，还有行走在路上的行人，都似乎成为梦幻，一切都变得唾手可得而又遥不可及。多少有点虚幻或者世外的错觉。这种雪的含糊与不清不楚，是否像雾像雨又像风?这样的雪柔弱了些，只有初冬才会出现。

且看扬风搅雪的天空，给人的感觉是超乎自然力量、天地在相互转圜瞬息万变的一种魔法的力量。且不说那风啸怒吼，单就耳边“呼呼”如烈马般嘶鸣的感受，就给人以“力拔山兮气盖世”的震撼。且不说那走在路上迎风而行的阻力，单就那雪片打在脸上彻骨刺疼与睁不开眼的切肤之感，也必定能让你领悟伟人“飞起玉龙三百万，揽得周天寒彻”的境遇与现实。这种雪，来势凶猛，下得热烈，去得干脆，正是隆冬时节的标配。

且看纷纷扬扬的天空，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不经意的、随性而自由的状态，就像一个无人照管的孩童，或者是一株无人修剪的老榆树，任性而不事张扬，率直而不谙人事，简单而自由散漫，透着看尽人间烟火的佛性，也透着随遇而安的理性。这种雪，下起来就没完没了、无休无止、无拘无束。这种雪，正是三九寒冬前后的“白描”，与“明月出天山”相映成趣。

且看雪花鳞鳞的天空，给人的感觉是一片一片的雪花从天翻滚而降、稀稀落落、不疾不徐。我不禁向天空发问，是什么样的出处，有你这般模样?!在太阳的照射下，点点金光，晃得人睁不开眼睛。这时的你，不得不低头走你的路。雪花落在你的脸上，也是痒痒的，不冷不热，似母亲冻僵的手。这样的雪含水量极大，会滋润着你的脸庞、脖子和脑门。这种雪，不用多说，就是初春的脚步，不知不觉中让你感知大地的回暖。

“忽如一夜春风来，千树万树犁花开”。如果说南方的云雨是怀春的少女，那么，边疆的瑞雪必定是健壮的汉子;如果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，那么，冬天就是边疆养精畜锐的天堂。小草在厚厚积雪的覆盖下，享受着满满的爱意;大树在厚厚积雪的包围下，萌动着挺拔向上的身躯;哪怕是小小的昆虫，都感恩着来年的希翼。不知不觉、悄无声息。春风吹过，草地有了绿意，树稍有了新芽，山坡有了牛羊，从高山之颠汇集起涓涓细流，一切都在不经意的瞬间有了生机、有了归宿。

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新疆人来说，对于一个习惯了冰雪世界的新疆人来说，雪后的曼妙是无以言表的。

作为新疆人，最喜雪后的洁白。尤其在北疆，第一场雪、第二场往往都“站”不住。过了十月，有时往往要过了十一月，这时地温下来了，雪才能不会融化。实际上，在新疆真正意义上的冬天，就是雪能不能“站”住。 “千里冰封，万里雪飘”“山舞银蛇，原驰腊象”，把雪后的洁白描绘得淋漓尽致。这种洁白，涤荡了污浊与尘埃，冻杀了细菌与病毒，救治了干涸与枯萎。让一切美好蓄势待发，让一切有心之人涵养初心与使命，为来年的新生积聚养分与能量。

作为新疆人，最喜雪后的晶莹。大雪过后的清晨，空气格外地清新;大雪过后的午间，空气格外地富含“负氧离子”，大雪过后的傍晚，空气格外地亲切。在新疆，太阳是毫不吝啬其光辉的。雪后的时光，必定是交给阳光明媚的光阴，而与之相伴相生的这种晶莹，最是多姿多彩的颜色。如果说“赤橙黄绿青蓝紫”之于南方是高挂于天空的彩虹的话，而之于新疆则是铺展于大地的七彩神话，晶莹剔透，大气磅礴。

作为新疆人，最喜雪后的清爽。我时常利用上下班的时间，徒步穿行于公园小巷，去追随一份难得的轻松;我时常用周末的时间，去享受这静谧与隽永;我时常用不多的假日，走向冰雪世界的源头。一切都是那么自然、随意、清静而又爽快。是忘我的又是唯我的，是刻意安排的又是天人合一的，就是这样的清清爽爽、平平凡凡、稀稀淡淡，一年也难得遇见几次，所谓唯其少而方显可贵!

作为新疆人，最喜雪后的空灵。新疆的空旷是世上绝无仅有的馈赠。百里之外，仍可看到高高耸立的天山博格达雪峰，白的雪山、绿的雪杉、耀眼的冰峰和阴阳分明的山脊;站在当下你所处的位置，极目之处仍可看到错落有致的农舍;如果你有兴致登高望远，那更有一片新的世界和天地，这里有雄鹰万里、野鸽飞翔、牛羊寻青、麻雀穿梭。在这样的天地里，世界是空灵的，思想是放空的，也是净化的，一切的杂念也将得到净化和纯粹。

而由此衍生的“望尽天涯路”的境界，却是一个新生的自己，想必也是百年来千百万中华儿女英灵的再生与涅槃。